这天晚上，在王二强和老婆经营的“夫妻排挡”小酒馆里，顾客很多。

王二强今天心情特别好，扫视那些食客，王二强心里暗自估算一会结账后大概的数目，脸上抑制不住地微笑。在给每个餐桌端菜的时候，王二强会很绅士地说一声：“您慢用，您吃好。”王二强注意到距离他不远的一男一女，隐约中，王二强听见这二位在用北方的方言讲话，估计他们是来这个城市旅游的，因为，他们的椅子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大旅行包；王二强还注意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大概和母亲在吃饭，小姑娘一直在灿烂地微笑，而她对面的母亲，却愁容满面，不时还用手帕擦拭眼角，好像有些伤心。

就在餐馆里弥漫了各种菜肴的香味和食客们的嘤嘤嗡嗡的窃窃私语时，突然，整个餐馆漆黑一片——停电了。

“糟糕，可能是保险丝烧啦！”王二强老婆尖叫起来，“二强，快，快找蜡烛！”

这时，王二强听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餐馆里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然后还有“哗啦”的什么东西粉碎的声音，他心想，坏了，这些食客肯定借机会要溜掉。

王二强高声大叫：“蠢婆娘，快去堵住门口，关门啊！”

黑暗中，王二强听见老婆从门口处发出了“哎呦”的一声惨叫声，知道她大概是把门堵住了，王二强就连忙在柜台下摸手电筒。此时此刻，王二强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有了，心想，这个倒霉的保险丝，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烧断啊！

王二强接好了保险丝，餐馆里又亮堂起来。王二强急忙扫视餐馆，王二强傻眼了，只有那两个外地口音的男女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其他十几个食客都跑光了。王二强老婆坐在地上，咧着嘴，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王二强还惊讶地发现，餐馆的合金拉门一块玻璃被撞碎了，门上留下了明显的人形窟窿。一定是有个人慌不择路，没有找到门，撞碎玻璃跑掉了，奶奶的!王二强恨恨地猜测着。此时，地上都是反光的玻璃渣儿。

“你坐地上干啥啊？！”王二强冲老婆吼。

“二强……我实在拦不住他们，我是被人流推倒的……”老婆“呜呜”地哭出了声音。

“奶奶的，这些人真不道德！为了几十块钱，至于吗！”王二强恨恨地咒骂着。然后，王二强很激动地走向那对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女。王二强抓住那个男子的手，紧紧握住，说：“佩服佩服啊，就你们两位品质好，今天，你们的饭钱不用交了，我请客！”

那个男子有些不好意思了，脸憋得通红，半天，他开口说：“俺啊，俺刚才……刚才也想拉着媳妇逃跑的。——你这么瞧得起俺，俺得说实话啊！”

王二强笑了：“呵呵，你真幽默，不可能啊，你们不是还坐在这里吗——你真爱开玩笑！”

“俺……俺们的旅行包不见啦！”男人说着，焦急地四周巡视，“所以，……所以俺们没有逃啊。”

王二强突然醒悟似的，快步走到柜台后面，拎出那个黑色的大旅行包，王二强尴尬地说：“我差点忘记了，你们的旅行包是我下意识拿的，我也是没办法，为了尽量减少损失啊。——真不好意思啊！”

“饭钱俺们加倍给你，把包还给俺们吧。”那个外地女人胆怯地小声说，她的神情，好像在哀求王二强。

王二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女人递过来的一百元钞票。

这时，餐馆里陷入了无奈的沉默。

“叔叔，给你饭钱。”忽然响起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王二强看见，刚才和母亲吃饭的女孩跑到了她眼前，手里攥着张皱皱巴巴的五十元的钞票，她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亮。

王二强眼睛一亮：“谢谢你啊，小姑娘。”

忽然，王二强想起什么似的，疑惑地问：“你们……你们刚才不是也逃掉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啊？是不是……跑到半路良心发现啦？有些害臊啦？嗤。”

小姑娘撅起了嘴，显出不高兴的神情：“才不是呢！我今天过生日，以前我生日的时候，妈妈总要请我吃饭的——可今天不同，妈妈下岗了，所以今天是我请妈妈，这钱，是我作文比赛得的奖金！”小姑娘把五十元钱举得高高的，显得有些自豪。

“那你们为什么也跑到外边去了啊？”王二强有些诧异。

“刚才一片漆黑的时候，不知道谁拉错了我的手，我和妈妈是被别人又拉又挤又推才到了外面！我们在马路对面一直等着，等到这里亮堂起来了，我们才走进来结账的。”

王二强笑了，餐馆里的其他人也笑了。

这时，王二强才发现，那位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早站在小姑娘身后，正面带微笑，注视着他们。她刚才脸上的伤感与疲惫，此时已经无影无踪。

大家一起动手，很快把狼藉的饭馆拾掇利索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王二强带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和谐友善的氛围萦绕在饭馆中，让每个人感到了温暖。

作者：李子胜 简介：天津人。以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散文创作为主，在《青年文学》《北京文学》《黄河》《山花》《延河》《湖南文学》《滇池》等刊物发表作品近二百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选载，曾获第二届“关注农民”梁斌文学奖。出版小说集《活田》《对门是门》等。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二届高研班学员。天津作协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